与《地下情》重逢-凯发会员官网
今年香港国际电影节的焦点影人是导演关锦鹏。选映他的13部作品,我决定要看复修版的 《地下情》。
这是当年在翡翠戏院连续两天看了两次的电影。第一次喜出望外,第二次为了不知几时才有机会再看。1987年岂能预料日后电影都是在计算机和手机上看。今日竟还是一样的心情走进电影院,谁知道大银幕上看这部电影的机会,还有多少?虽然近日我已把它看了一次又一次。
先是把全片出现过的场景,以空镜用作片头,零音乐,只有环境声(飞机场飞机起飞),是立时让我坐直身子,准备把戏看进去的“入门”。这样的“入门”,满满的自信。故此,戏的门槛也大大提高。例如,第一个正式登场的画面和声音,要有多强才能与片头所承诺的期望接轨。
马上出现唱到一半的《恰似你的温柔》,并且是两个女人(金燕玲、蔡琴)对着镜在“扮演”。第二个镜头,把同一首歌由头重唱。不到几句,画面已换成第三个女人(温碧霞)瘫在两张拼成一张的床上。镜头再转,在室内戴着墨镜的她,慢条斯理呷着茶,或咖啡。她是谁?前面两个唱歌的女人又是谁?
才开场,剧本、导演负责的,是让问号一个接一个地滚动。不负责的,是解释。这样的处理,令每一个当下都实实在在。我作为观众,每一分一秒都和银幕上的角色,同步感受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的未知。这些未知,将在整部电影里把人带至愈来愈远的地方——你能想象,故事在香港开始,后来却会去了台湾的乡下,因为角色之一死后的骨灰,要回家?
这不是一部看完了剧情便告一段落的电影。片中每一个人物,都还在我们身边。又或这样说吧,从1987年我在银幕上邂逅他们之后,这34年来的人生经历,使这次重逢更像成长的印记。
片尾,张树海在病入膏肓的探长床前告白,25岁的他的全部人生,就是浪费生命,伤害了三个女人。34年过去,他已活得比终年35岁的探长多了一倍时间,今天的他,找到了自己吗?抑或,他还仍然只爱自己?还是,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?
关导之前告诉我,饰演张树海的梁朝伟本来要看复修版的首映,要是他来了,看着25岁的自己如何演绎一个普通人,不知道会不会也很感触?毕竟,那到底是个遥远的“我”。
这次国际电影节来看关导演电影的观众,一定有更年轻的,我对他们的反响十分期待。例如:《女人心》中的年轻夫妇缪骞人周润发可能是他们父母的原型,他们会怎样对照现实和电影中的上一代?《胭脂扣》内等一个人52年,今日25岁或以下的人怎样看?《阮玲玉》在她25岁留下“人言可畏”四字自杀,今日25岁的人不怕什么怕什么?《人在纽约》的角色在异乡找寻自我,上世纪80年代与今日比较,哪个时代对年轻人来说更不容易?《红玫瑰白玫瑰》是在感情与理性中做选择,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与今日比较,哪个时代对年轻人来说更不容易?《愈快乐愈堕落》的“快”是速度,“乐”是感受,“堕”是行动,“落”是方向,速度感受行动方向,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,从电影中的年轻主角到今日的年轻人,相同和不同的是什么?《蓝宇》的陈捍东近乎是在失去蓝宇的前夕才知道爱是什么,今日的年轻人最珍惜什么?《长恨歌》中王琪瑶紧紧抓住青春不放手,直至在片中被比她年轻一半的情人手刃。今日的年轻人到了不惑之年,最不想放手的,会是什么?
如果,本来由我主持的讲座,改为由关导问在座的年轻观众朋友问题,会不会更有趣?(撰稿 林奕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