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音乐剧,也有自己的明星-凯发会员官网
成为一名音乐剧演员的门槛是高的——唱功、跳舞、演技,每一项都不能有短板。不过,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,音乐剧演员在台上的光鲜和台下的辛酸对比格外鲜明:因为市场上的演出太少,除了微薄的排练和演出费外,部分音乐剧演员一度需要送外卖、开网约车补贴生计,才能维持自己对舞台的热爱。
好在,随着最近几年市场的升温,不论是行业内的资深演员,还是刚入行的萌新,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,音乐剧演员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美好时代,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冉冉升起。
赵禹钧:不惑之年,活出自己
不久前,赵禹钧在剧组度过了自己的42岁生日。1979年出生的他,现在是音乐剧的“熟男”专业户:《近乎正常》中苦苦支撑家庭的父亲dan,《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》中毕生追求极致的科学家尼姆博士,《隐秘的角落》中在女儿和儿子中间周旋的朱永平……“我觉得现在市场对我还是蛮友好的,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不多,竞争没有年轻演员这么激烈,可选性更大一些。”赵禹钧笑着告诉《新民周刊》记者。
赵禹钧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。1997年,他考上了山西师范大学音乐舞蹈学院,主攻声乐,学习之余,他迷上了拉丁舞,毕业后竟然放弃专业,毅然决然南下继续学习舞蹈。一年半以后学有所成,他又选择回到家乡的事业单位,陪在父母身边。然而,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终究欠缺了一些挑战,赵禹钧还是决定去北京另闯一番天地。
“之前我参加青歌赛的名次还不错,觉得去北京至少能在酒吧混个驻唱。”然而,想象很美好,现实很骨感,赵禹钧无奈地说:“到了以后发现,其实酒吧驻唱也有自己的圈子,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,根本进不去。”
机缘巧合之下,赵禹钧被引荐到了健身房做拉丁舞教练,一做就是七八年。“跳拉丁舞很快乐很享受,但这和教别人跳舞是两回事。说实话,做拉丁舞教练对我来说只是谋生的手段,是我刚到北京时不得不做的妥协。”有一段时间,赵禹钧一想到要去健身房,心理和生理都会不自觉产生一种排斥的状态。
要改变,也期待改变。
“当时太煎熬了,我想我要把声乐捡回来,哪怕作为一个爱好,别让自己的生活太单调。”赵禹钧找到北京现代音乐学院音乐剧系的一个老师学习声乐。2012年底的时候,声乐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,赵禹钧回忆:“李盾老师的新剧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需要一个会跳拉丁舞又会唱歌的人,我去面试后成功入选,就此加入了松雷音乐剧剧团。”
不夸张地说,这份工作让赵禹钧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。“其实我们上学那会儿国内根本没有音乐剧系,很多人连音乐剧为何物都不清楚。成为音乐剧演员前,我只看过国外音乐剧的碟片。然而,当我踏上舞台,我知道,音乐剧演员就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——我多年的所学都能用得上,还有很多可以学习的新领域等待我发掘。”赵禹钧说。
《酒干倘卖无》是赵禹钧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,当了几年群众演员以后,他争取到了这部音乐剧的男一号,“我不是专业出身,没有学习过表演,一开始就在旁边看其他演员怎么演,观察导演怎么排。到《酒干倘卖无》这部戏,从排练到最后呈现,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表演,有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。”
从业10年,今年是赵禹钧出演音乐剧剧目最多的一年,从年初的《不眠之夜》到最近的《阿加莎》《隐秘的角落》,他一共接了6部戏。不过这个数量对于圈内不少演员,并不算多。
音乐剧市场热起来后,赵禹钧曾发微博感叹,觉得圈子开始变得浮躁,他跟记者解释:“市场上的剧一下子增多,但好的演员还是那么点,轧戏变得司空见惯,原本需要两个月时间排练的戏,可能要求你一个月就要完成,如果这个戏的卡司很多,有的演员甚至轮不到排练。这样从概率上说,你很难创造出特别理想的作品。”这是赵禹钧作为演员的真实感受,他全身心热爱着这个行业,“于我,只能把我的每一个角色,诠释到能过我心里的这一关”。
当遇到心仪的角色,赵禹钧愿意豁出去拼尽全力。
去年10月,赵禹钧加入音乐剧《赵氏孤儿》,出演公孙杵臼一角,目前只演出了一场。为了这一场演出,赵禹钧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准备,跟徐俊导演抠了很多次戏,为了让角色呈现更完美,他还跟着剧组巡演。“赵孤的舞台是斜面的设计,演员行走的时候需要收紧核心。为了找到感觉,我就趁着其他演员化妆或者休息的时候,到舞台上走一走,熟悉熟悉。”赵禹钧回忆,“当时算是临危受命,排练时间很紧张。但我之前就看过这个戏,很喜欢,所以赵孤找到我的时候就答应了。”
为每一个角色注入自己的理解,享受舞台上的每分每秒,已经是赵禹钧的生活方式。“市场大繁荣之下,一些不适应的东西必然存在。但随着行业不断规范和发展,我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。”
胡迪:“卷”并快乐着
胡迪很忙。在2022年的第一周里,他只有半天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,还被安排接受了《新民周刊》的采访。
胡迪的忙碌不是个案,这个冬天,音乐剧演员不够用了,用网络流行语来形容,就是“内卷”。不过对于行业的内卷,胡迪最大的感受却是幸福。“刚入学的时候,市场上只有亚洲联创一家相对比较专业的音乐剧制作公司,直到我本科毕业那年,音乐剧仍然是非常小众的剧种。”胡迪说,这两年是音乐剧市场腾飞的阶段,“所有的音乐剧演员都在暗暗较劲,谁都不服谁”。
“同台飙戏的时候我会想我演不演得过他,观众会不会认可我,我享受这种内卷,大家都在往上走,不停地提升自己的能力——演员的进步一定能让戏剧的表现力变得更好,最终获益的是观众。”胡迪说。
胡迪是2012年被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提前录取的,入学前,胡迪对音乐剧的了解仅限于《悲惨世界》《猫》之类的经典作品。“虽然很早就确定了要走艺术道路,但具体是学歌剧、播音还是其他什么专业还没有选定。”胡迪回忆,高考前的一堂大师课,让他一下子对音乐剧的唱法和特点入了迷,“音乐剧唱法非常灵活,角色是什么样的声音,演员就用什么样的声音去表达,它既可以是r&b、摇滚,也可以是说唱、流行,一切都是为了角色服务,这种多变性非常吸引我”。
大一时,胡迪就被选为音乐剧《楼兰》b组卡司的男一号。从入学至今,10年的时间里,他已经出演了将近20个作品,大部分都是男一号。不过胡迪很谦虚,他说这是运气好,因为形象和个人气质比较偏男一号。“即便是小角色,我也演得很开心,因为没有小角色,只有小演员。”
最近艺海剧院演出的音乐剧《沉默的真相》中,胡迪扮演的男一号江阳得到了观众的认可,有观众表扬他的演唱情感饱满,感情真挚。江阳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,身处黑暗,心向光明,最终献祭了生命维护心中的正义。
为了演好江阳,胡迪做了很多案头工作。“他是一个有原型的角色,音乐剧剧本的信息量是不够的。所以我通过看书、看剧、看相关资料来补足人物的框架,然后加入自己的理解,这样再和音乐剧剧本台词结合起来塑造江阳,感觉就对了——他是一个小人物,所以他能让人产生共情,但他做了一件不平凡的事,所以他能让人感动。”为了更加贴近这个人物,胡迪瘦身60斤,才达到自己满意的状态。
人物塑造是胡迪的得意之处,他的硕士毕业论文就以《浅析原创音乐剧〈海上音〉中“乌纳”一角的角色塑造》为题,剖析了音乐剧演员的人物塑造能力对剧目的重要性。这也是胡迪第一部在国际大赛上获奖的作品,意义非凡。
2016年,胡迪成功保研并签约了开心麻花,成为正式的舞台剧演员。“演员是一个实践大于理论的职业,如果没有在舞台上摸爬滚打过,演员不会理解什么是戏比天大。”
有一次在虹桥艺术中心演《牢友记》,剧情进行到一半,胡迪失声了。“我努力想说台词,我的对手演员拼命想救我,每个人都想拉我一把,然而我就是说不出来,没人救得了我。一瞬间我感觉到头重脚轻,整个人晕在了台上。”
很快,胡迪被120救护车连夜送到医院,演出中断10分钟后,由执行导演代替胡迪将戏演完。经过医生的诊断,胡迪的这次失声被确诊为急性的声带发炎,疲劳是发病的重要原因。“当时工作节奏很快,早上一部戏,下午一部戏,晚上还有一部戏,体力消耗很大,另外可能演出的时候用力太猛,对嗓子造成了伤害。”胡迪坦陈,“大家都很暖,但这件事对我其实是一个伤疤,作为演员,我没有完成自己的表演,出了这样的舞台事故,非常不专业,也非常丢脸。”
这件事之后,胡迪对舞台艺术有了新的认识:“我得多一点控制,不能完全释放,因为失控的表演也不是好的表演。”
新的一年,胡迪将走向更大的舞台,参与录制东方卫视的音乐剧综艺《爱乐之都》,“这个综艺展现的是音乐剧的片段,如果没有摄像机,跟我们平时在剧场是一样的。我希望更多观众能通过电视看到我的表演和我的作品,了解音乐剧,甚至愿意走进剧场亲身感受”。胡迪笑着补充:“做演员,谁不希望观众看到你呢?”
但他也坚信,舞台才是安放他灵魂的终极场所,“追光灯打在身上,谢幕时观众的掌声和欢呼,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,除了舞台,哪里都给不了”。
王洁璐:焦虑中的追梦人
2020年疫情期间,研二的王洁璐接到了自己的第一部商演音乐剧《当爱已成往事》,这部剧有着鲜明的李宗盛风格,它将李宗盛近三十首经典歌曲串联融合,讲述了一个爱与别离的故事。
在上音,王洁璐算是很晚接触市场的演员,但她在这条路上走得还算顺利的,第一部就是大女主戏。然而,参与排练的时候,王洁璐遇到了很多挑战,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和音乐剧没什么缘分了。
“在学校,大家觉得我是一个‘唱、跳、演’比较平均的学生,我的唱腔比较偏传统音乐剧,比如《剧院魅影》那种,但李宗盛大哥的歌流行元素会多一些,唱法的不同涉及的是一整套发音方法的调整,所以一开始我总是达不到导演的要求,压力挺大的。”
第一次和市场化的剧组接触,王洁璐也有收获。“当时张毅鼓励我,让我慢慢来,不能老想着一步登天,一下子就启发了我。而且通过这部戏的排练、巡演,我搞明白了舞台的节奏,也学会如何在剧组中和大家沟通、相处。”
2021年王洁璐再接第二部戏《浮生六记》时,整个流程就顺畅了许多。下半年,她又陆续出演了国风音乐剧《南唐后主》、驻场音乐剧《陪你倒数》,还有即将跟大家见面的《斜杠进化论》等。
目前的音乐剧市场有一个特点,角色多以男演员为主,留给女演员的机会并不多,但王洁璐表示,相比于前几年,女演员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。“说实话,我能理解这个现象,女演员的票房确实没有男演员那么突出,但随着大家的呼吁,未来女演员的生存环境应该会好转的。”王洁璐说,整个市场变大了,戏变多了,“剧的题材也更加丰富了,对于演员都是好消息,大家更容易接到适合的角色”。
即便如此,焦虑情绪也和王洁璐如影随形,原因很多。“演员很幸福的一点,在于可以体验不同的角色,但演员也是一个被动的、等待着别人(制作人、导演)挑选的职业,包括来自观众的评价和挑选,这挺容易让我感到焦虑的;演员往往是个体户,我需要自己关注每一条面试信息,如果不小心跟某个很喜欢的戏失之交臂,也会非常焦虑。”
1月16日,王洁璐将作为第二组亮相的卡司上演《陪你倒数》,主人公jonathan是《吉屋出租》的作者,但直到去世,他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成功。“jonathan的故事是音乐剧人的初心,不论条件多艰难,始终保持对未来的希望。”(记者 周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