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谣,乡村历史的一种旋律-凯发会员官网
2020年10月,在郁达夫文学奖的评审会议上,评论家王尧提出新“小说革命”的命题,引发文学界呼应。12月,王尧长篇小说处女作《民谣》于《收获》杂志发表,或可看作是王尧对新“小说革命”所做的文学实验。
在《民谣》中,王尧以忧伤温暖苍凉,虚构记忆,铺写一个少年的成长精神史,一个村庄的变迁发展史,一个民族的自我更新史。“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试图重寻民谣习得的年代,那是记忆的原点。”1972年5月,依水而生的江南大队,码头边,14岁的少年等待着了解历史问题的外公,江南大队的人们等待着石油钻井队的大船,然而生活最终以脱离人们预计和掌控的方式运行。故事就此展开。
《民谣》开头第一句:我坐在码头上,太阳像一张薄薄的纸垫在屁股下,就像电影《阿甘正传》片头那片随风飘起的羽毛,带我们走进主人公柔软的回忆里,也奠定了整个小说似水如诗的叙述基调。《民谣》以一个少年的成长经历为叙事基点,撬起的却是个人史与乡村史、民族史的暗潮汹涌:外公问题的悬而未决,奶奶从镇上到乡村的隐秘,王大头队史的撰写,勇子恋爱问题的受阻,同学余三小的因病离世,等等,这些看似彼此无关却又如蛛网般盘根错丝的细节,共同构成了《民谣》的斑驳世界。《民谣》中有故事,但波澜不惊;它从历史走来,也脱胎于每个日常;散曲民谣中包裹着唱不尽的人事变迁与世情冷暖。
长篇小说中,书名通常是通往其内部义旨的核心语词之一。民谣,顾名思义,是民间流传的歌谣,流行何种民谣,则与其特定背景不可分割。王尧认为:“《民谣》中的‘民谣’是关于乡村历史的一种旋律,一种声音。”这种旋律如丝如缕,余音绕梁,传递出幽眇空灵的历史之声。《民谣》中始终荡漾着一种哀愁不尽的情绪,开篇就写到了5月的大水使空气中弥漫着麦子发霉的味道,尔后又写到了少年王大头时好时坏的神经衰弱,住在阴暗老屋总是闭着眼睛的曾祖母,这些颇具文学意味的意象,都给人一种绵绵不尽的哀愁之感。
在《民谣》之前,王尧便已在多重身份之间游刃有余:作为学者,他是苏州大学教授,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,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,获得鲁迅文学奖理论批评奖。作为散文家,他数十年来致力于散文创作,出版多种散文专著,对汪曾祺散文炉火纯青的研究,使其文字氤氲着冲淡平和的文人气息。虽则不乏学理支撑与文学实践,但对长篇小说心怀敬意的学者王尧,一直在寻找自己经营的理想方式。从多年前一句广为人知的小说开头,到如今的面世成书,王尧用20年的耐心浇铸,磨砺一剑,终成20万字的厚实长篇。文体结构上,《民谣》分为主体四卷和杂篇、外篇,构成奇妙又意味深长的结构,赋予文本更高的延展特性与阐释空间。语言叙述上,作为汪曾祺散文的研究专家,王尧对语言的运筹极为敏锐自觉。
《民谣》的出现或许不是偶然,在先锋文学早已式微的今天,《民谣》却作为丰富而异质浓厚的多元体,以其在语言和结构上的探索,接续了先锋文学的基因。作家阎连科则如此评价《民谣》:它重建了小说之根基,也推开了小说变革之门窗,在整个当下的文学创作中,它像贝聿铭在卢浮宫直立起的那座现代金字塔,是传统之入口,亦是现代之出口,而每一个从那入口、出口进出的人,爱与不爱大约都要在那驻足观望一阵子。(撰稿 焦亚坤)